音樂展覽 – 森巴嘉年華
Untitled Document
著：黃愛恩博士 (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民族音樂學博士)
在巴西的文化領域裡，因着三百多年被葡萄牙殖民地主義的洗禮，編織了富有獨特個性的音樂風格，構成一幅色彩斑斕的圖畫，「森巴」(samba) 更是其中一塊不可或缺的砌圖，以歌舞形式呈現文化藝術。
回顧歷史，十六至十八世紀期間，葡萄牙人引入大量非洲黑奴 (估計多達四百萬至五百萬人) 到拉丁美洲 (包括巴西) 工作，黑奴把他們的非洲音樂、舞蹈與當地文化融合交流，因而衍生了既有非洲、又有巴西和歐洲特色元素的音樂舞蹈藝術。
VIDEO
森巴的由來
「森巴」(samba) 起源於非洲的安哥拉 (Angola) 和剛果 (Congo)，並相信是由非洲土語「semba」一詞演變出來，意思是指舞者透過「碰碰肚臍」(belly bump) 這個神聖動作，跟着身體的擺動來邀請對方融為一體，合跳土著舞蹈「環形舞」(circle-dance)。
17世紀，環形舞被稱為「森巴環形舞」(samba de roda)，流行於黑奴聚居地區東北部，特別是巴伊亞州 (State of Bahia) 一帶。舞者以女性為主，她們除了以拍手和唱歌伴隨環形舞外，也會即興舞動足、腳及臀部。
19世紀末，隨着黑奴解放，大量黑奴遷往巴西當時的首都里約熱內盧 (Rio de Janeiro)，長久伴隨着他們的森巴音樂舞蹈藝術在這時展開蛻變。【註：巴西於1960年遷都巴西利亞 (Brasilia)。】
[圖片1] 巴西地圖
[圖片2] 森巴環形舞
森巴學校
20世紀初，森巴音樂在巴西里約熱內盧成熟發展，變得城市化，成為「城市森巴」(urban samba)。當時的非裔巴西人 (即黑奴的後裔) 聚居在山區貧民窟，他們在這塊藏龍臥虎之地開闢了另類天空。
[圖片3] 里約熱內盧的貧民窟
他們的森巴舞初時被主流社會視為一種庸俗的舞蹈，但其獨有的表現形式 - 輕快的音樂節奏配合熱情洋溢的舞步，漸漸吸引中產階層注意，並開始得到他們的接納和欣賞。
1920年代後期，在貧民窟中孕育了不少出色的表演者，他們在社區組織多個森巴團體，後統稱為「森巴學校」(escolas de samba)。直到現在，「曼格拉」(Mangueira) 為里約熱內盧最歷史悠久及有名的森巴學校。
VIDEO
「曼格拉」(Mangueira) 是里約熱內盧的一所傳統森巴學校，有近一百年歷史，代表顔色為綠和粉紅。此選段內輯錄了該校敲擊樂隊的排練情況。
VIDEO
「綠屋帝國」(Império de Casa Verde) 建立於1994年，是另一所著名森巴學校，位於聖保羅，以白和藍為代表顔色。此選段展示該校敲擊樂隊排練的情況。
城市森巴
城市森巴的音樂特色：
旋律：歌頌式，類似流行歌曲。
歌詞：涵蓋不同內容，例如國家情懷、愛情、性別認同、政治觀等。
樂段結構：分段曲式 (strophic form)，歌者以對唱呼應的形式 (call-and-response) 來演繹。
節奏：於二拍 (2/4) 的基礎上，重叠建立非洲音樂常用的「多重節奏」(polyrhythms)，同時加插不少切分音 (syncopations)，產生律動感 (groove)。
和聲：簡單和弦，較注重歌詞和旋律。
語言：通常以葡萄牙語演繹。
傳授方法：傳統上以口傳心授的方式面授，沒有提供樂譜，但有些新作品則以樂譜記錄。
森巴嘉年華
1930年代是「城市森巴」發展的黃金時期。「森巴」一詞當時被普及使用，涵蓋着不同的巴西流行音樂風格。
「城市森巴」出現了多個附屬風格，包括一般普羅大眾在酒吧、歌舞廳常接觸到的「森巴歌曲」(samba-canção) 及「森巴梳魯」(samba-choro)。音樂方面，除了常用的結他外，也用不少森巴敲擊樂器 (詳見以下《主要樂器》一欄)。
VIDEO
「森巴歌曲」(samba-canção) 是森巴音樂的一個重要附屬風格。選段內，歌手Adriana Moreira與樂隊在聖保羅Dona Tati酒吧表演由著名唱作歌手Paulinho da Viola譜寫的森巴歌曲《Ainda Mais》。
「城市森巴」眾多附屬風格中，「主題式森巴」(samba-enredo) 及「嘉年華式森巴」(samba-carnavalesco) 最廣為人知，它們經常於嘉年華中演出。
VIDEO
[影片4] História Pra Ninar Gente Grande
「主題式森巴」(samba-enredo) 發展於1930年代，是森巴音樂的另一重要附屬風格。選段內的樂曲是「曼格拉」森巴學校在2019年森巴嘉年華的獲獎作品《História Pra Ninar Gente Grande》，屬「主題式森巴」風格，由巴西唱作歌手Moacyr Luz與組合Samba do Trabalhador在里約熱內盧Renascença俱樂部表演。
1934年，當地政府正式把「森巴嘉年華」命名，並列之為年度國家慶典，藉此提倡巴西人對國家身份的認同。 政府更鼓勵演出者設計華麗的服飾、創作歌曲，並以五光十色的花車巡遊匯演方式，在巴西街頭展現。
直到現在，每年二、三月期間，由四旬期前 (Pre-Lent) 的星期五晚開始，至聖灰瞻禮日 (Ash Wednesday) 早上，一連四或五日在里約熱內盧所舉辦的森巴嘉年華慶典乃國際盛事，亦被視為一個狂歡大派對。
許多森巴學校每年都會參與森巴嘉年華，角逐比賽大獎。比賽在音樂表演、編舞、森巴服飾及花車佈置方面評分後選出優勝者。
各參賽的森巴學校均自設主題，並派出數百位森巴表演者 (包括幕後作曲、歌唱者、樂手、舞蹈員及大型敲擊樂團團員) 施展渾身解數，籌備時間往往需要半年至一年。
[圖片4] 森巴嘉年華花車奪目耀眼
[圖片5] 森巴嘉年華表演者穿上奇裝異服
VIDEO
六所森巴學校 (包括São Clemente、Vila Isabel、Salgueiro、Unidos da Tijuca、Mocidade及Beija-Flor) 於選段內先後演出，角逐嘉年華比賽大獎。
森巴音樂不限於大型節慶中出現，不少當代作曲家也把森巴音樂元素融入管弦樂作品中，例如：魏拉-羅伯斯 (Heitor Villa-Lobos) 於1926年所寫的作品《第十肖羅舞曲》(Chôros No. 10) 及阿吉亞爾 (Ernani Aguiar) 於2002年創作的《第二小交響曲：狂歡節》(Sinfonietta Seconda: 'Carnevale')。
主要樂器
根據霍恩博斯特爾和薩克斯 (Erich Moritz von Hornbostel and Curt Sachs) 的樂器分類法，森巴嘉年華敲擊樂團的樂器主要分為三大類別：
(一)
膜鳴樂器 (membranophone)：透過繃緊的膜振動發音。
(二)
體鳴樂器 (idiophone)：透過樂器本身互相敲擊、碰撞、用手搖動或用小棒在堅硬的平面上刮動而發音。
(三)
氣鳴樂器 (aerophone)：透過空氣振動而發音。
(一) 膜鳴樂器
[圖片6]
低音大鼓 (surdo)
葡萄牙語「surdo」字面直譯是「聾」的意思，即是樂手務求打出震耳欲聾的巨響。
它分別有三種不同的尺寸，負責維持整個樂團的音樂速度及拍子的準確度。
它也是二拍基礎拍子的主要樂器。
[圖片7]
中音鼓 (repinique)
源於非洲。
它主要為樂曲開始及結束時的主導樂器，帶領樂團一起演齊奏。
它有時候也會在段落中作即興演奏。
[圖片8]
小軍鼓／響弦鼓 (tarol)
因有鐵線在鼓面上，用一對鼓棒來敲打時會產生震動的「嘶嘶」聲。
它除了負責基本拍子外，在樂句或樂段內也會加入重拍 (accents) 和顫音 (tremolo)。
[圖片9] 巴西鈴鼓
巴西鈴鼓 (pandeíro)
源於歐洲。
鼓面直徑約八至十二寸，小鐵片依附在整條鼓邊。
透過不同手指及指頭力度、不同手掌的部位來敲打鼓邊或鼓面，從而產生不同音色。
[圖片10] 巴西框鼓
巴西框鼓 (tamborím)
源於非洲及葡萄牙，鼓面直徑約六寸。
跟巴西鈴鼓最大的分別是它沒有小鐵片依附在鼓邊，樂手利用小鼓棒來敲打鼓面。
它主要負責切分音的節奏。
[圖片11] 魁卡鼓
魁卡鼓 (cuíca)
它是一種仿聲鼓，森巴樂團裡最具特色的樂器。
外型跟一般的鼓沒有大分別，只是其中一邊鼓面密封，鼓皮中央繫上一根棒子。
樂手演出時，拿着一塊小布伸進鼓裡，跟該根棒子不斷磨擦，從而產生特別聲效。
(二) 體鳴樂器
[圖片12] 牛鈴
牛鈴 (agogô)
源於非洲。
由高、低鈴組成。
樂手用小鼓棒敲打鈴而發出聲響。
[圖片13] 刮胡／刮簧
刮胡／刮簧
源於非洲。
由竹 (刮胡) 或鐵 (刮簧) 製成。
透過小棒刮樂器的凹陷面而產生特別聲效。
[圖片14] 肖卡略
肖卡略 (chocalho)
源於非洲。
它是用木或鐵所造成的手搖樂器，並分別以兩排或三排的小鐵片串組合而成。
前後搖動樂器便可產生不同的重拍和強弱節奏。
(三) 氣鳴樂器
[圖片15] 哨子
哨子 (apito)
它像一個敲擊樂團的指揮，當哨子一響時，樂手與舞者便轉換拍子或舞步。
在戶外舉行嘉年華會時，現場氣氛及樂器聲響巨大，哨子的指令聲尤其重要。
森巴音樂發展概覽
森巴於巴西的不同地區、城市發展出不同的附屬風格，在近年全球化影響下，更出現了混合風格 (hybrid genres)。森巴音樂在19至21世紀的重要發展概括如下：
時期 重要發展
19世紀末 隨着1888年奴隸制度廢除後，大量黑奴由巴伊亞州遷徙到里約熱內盧，森巴隨之開始演變。
20世紀初 森巴在里約熱內盧山區貧民窟孕育出來後，被稱為「城市森巴」(urban samba)。
1920年代 城市森巴開始定型，並發展出其他變種曲式，例如「貧民窟森巴」(samba de morro)。
1928年 森巴學校成立，並開始在嘉年華比賽中以花車巡遊方式表演。
1930年代 城市森巴的黃金時期，當時出現多個附屬風格，包括「主題式森巴」 (samba-enredo)、「嘉年華式森巴」(samba-carnavalesco) 及「森巴歌曲」(samba-canção)。
1934年 巴西政府把大型表演「森巴嘉年華」列為國家年度盛事，森巴學校成為政府合法註冊組織。
1950年代末 「巴薩諾瓦」(bossa nova) 在里約熱內盧出現，為城市森巴帶來革新。它結合了森巴、切分音結他伴奏、柔和歌唱風格，以及古典與酷派爵士和弦的元素。其中，「巴薩諾瓦之父」裘賓 (Antônio Carlos Jobim) 的《伊帕內瑪的女孩》(The Girl from Ipanema) 被視為最經典作品之一。
1960年代初 「森巴爵士」(samba jazz) 出現。
1960至80年代 「後花園」式輕鬆音樂「派對森巴」(pagode samba) 出現，90年起變得商業化。
1980年代 「森巴雷鬼」(samba reggae) 在城市薩爾瓦多 (Salvador) 出現及發展。
1990年代 「森巴蘭素」(sambalanço) 出現，加入了流行音樂元素。
2005年 「森巴環形舞」(samba de roda) 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「人類口述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」(即現時《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》)，成為世界級非遺項目。
21世紀至今 森巴全球化及商品化；出現了新興的音樂類型，包括「巴薩放克森巴」(bossa-funk-samba)、「黑人節拍森巴」(Afrosambabeat) 等等。
VIDEO
「森巴爵士」(samba jazz) 是森巴音樂的附屬風格之一，出現於1960年代初。選段內，結他手Zé Paulo Becker與組合Semente Choro Jazz在里約熱內盧Dumont Arte酒吧表演森巴爵士音樂《Berimbau》，樂曲由爵士結他手Baden Powel創作。Berimbau (貝林保琴) 是源於安哥拉的單弦敲擊樂器，常用於森巴音樂中。
結語
對於巴西人來說，森巴音樂蘊含國民身份意識；對於非裔巴西人，它更代表了非洲血統、混血兒、貧窮一族的身份確定及認同，但同時亦顯示低下階層被邊緣化的問題。總括來說，森巴音樂由從前的邊緣音樂演變成現在的國家象徵。
森巴嘉年華暢旺了巴西的旅遊業，成為推動本土經濟的重要策略；森巴嘉年華也與世界接軌，在世界各地都有它的蹤影，亞洲區的日本淺草和台灣都曾舉辦大型的森巴嘉年華。每年在本港舉辦的「新春花車巡遊」，來自巴西的森巴學校亦不時為表演嘉賓之一。
隨着森巴嘉年華在不同地域發展，森巴音樂除了成為大眾認識的娛樂活動外，森巴音樂人在創作中也嘗試融合不同元素和風格，炮製別出心裁的音樂，相信會為世界音樂文化繼續帶來新方向和啟迪。
[圖片16] 日本淺草森巴嘉年華
[圖片17] 香港新春花車巡遊森巴表演
圖片及影片附加資料
歡迎按以下欄目，展開你的森巴之旅！
